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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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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

神明……難道也會生病嗎?明曜不太確定地捧起雲咎的臉, 目光卻有些閃躲——他望著她的眼神太過真誠熱烈,在明曜的印象中,身為執法神的雲咎從不曾這樣看過她。

那雙墨色的瞳孔此刻被水色氤氳, 絲毫不見往常的淩厲與孤清,他將臉貼在她的掌心,閉了閉眼, 輕聲道:“我沒事。”

僅僅就這麽片刻,明曜竟然感覺掌下的溫度又升高了一些, 她有些慌張地將他扶起來,但即便隔著衣服觸碰到他的身體, 仍覺得他全身都是滾燙的。

“怎麽會這樣……”明曜將他半拖半拽地送到寢間的榻上, 望向他緊攥著自己的手掌,輕輕晃了晃。

“你先松開我,”明曜低聲道, “我去找素暉姐姐。”

“不要。”雲咎從榻上坐起身,擁住明曜, 有些粘人地將臉埋入她的頸窩, “我沒事, 不用找她。”

“那我去給你倒杯水。”明曜推了推他火燙的身體,對他有些突然的轉變而無所適從。

在她的印象中, 如今的雲咎一直是極其內斂克制的人, 且不論他此刻還沒有完全恢覆記憶,就算他想起了從前全部的事,明曜也從未想過雲咎徹底能變回千年前的樣子。

一千年是多長的時間, 那些歲月在一個人身上留下的烙印更勝於刀刻斧鑿, 即便是在明曜最好的預想中,她也不覺得自己再會有機會見到千年前的雲咎。

因此, 如今眼前所發生的一切,對於明曜來講簡直不可思議,連帶著她最初的欣喜也逐漸沖淡了。

雲咎搖了搖頭:“我知道是為什麽……再過幾個時辰就好……”

這般親密的距離,兩人幾乎是肌膚相貼,明曜因為招魂反噬而生的寒意早被雲咎過於強悍的神力驅散,此刻隔著單薄的衣料,熱意傳遞糾纏著,密密層層地熏上她的身體。

她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燒紅,只好擡手無措地拍了拍他的手臂:“我透不過氣來了。”

雲咎聞言才撒手放開了她。

明曜從他懷中鉆出來,垂眸怔怔望著他:“你……當真沒有恢覆從前的記憶?”

雲咎搖了搖頭,將他夢中見到的舊憶,以及冥滄冰魄中的見聞全部告訴了明曜:“我只記起來這些,近些天,也只是反反覆覆地夢見相同的場景。”

明曜有些無奈。這才哪兒到哪兒呢?準確來講,他只記起了她還是鳥蛋時的事情——怪不得在聽說她被雷劫責難之時,竟會如此自責,中間原委,他是一概不知的。

雲咎方才不許她出門,於是兩個人半臥半坐地擠在明曜不大的榻上對視,明曜不太習慣雲咎此刻的目光,總擔心是大夢一場,她避開他的眼神,另起了一個話題:“所以……你如今究竟是怎麽了?”

雲咎默了默,只道:“北冥魔息太重,對神力本就有些壓制,這些天給你渡入神力時情緒起伏,與從前難免會有些不同,稍作歇息便會恢覆。”

語畢,他沈思了一剎,擔心明曜多心,便又伸手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頭:“明曜,別為我擔心。”

明曜沈默地看了看他,在心裏將雲咎這種半遮半掩的解釋打了叉。他尚未恢覆記憶,以為她識不出他避重就輕的樣子,其實千年前她早已被如此這般地糊弄過一遍,如今怎會如此輕易便又重蹈覆轍?

何況……何況如今的雲咎,和他千年前的樣子實在太像了,像到明曜都感到匪夷所思。

她回想起方才素暉離去的眼神,心生異樣,決定得找個時機向她問個明白。

身旁的雲咎見她不答話,因為她當真在因為渡神力的事情自責,於是又伸手將她圈入懷中,那雙水濛濛的漆瞳沈沈看著她,鴉羽般的睫毛輕輕翕動,將他襯得溫和而柔情:“明曜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或許是因為發熱的緣故,此刻雲咎身上的冷香越發濃重了一些,明曜挨在他懷中,簡直像擁著暖爐探梅,繁亂的思緒游離片刻,她竟也慢慢安定下來。

墮神天罰、封印冥滄、招魂反噬,這三座大山一樣壓在明曜心頭的包袱,在此刻的溫暖中仿佛也並沒有如此緊迫。

她伸手環住雲咎的腰,將臉埋在他懷中輕聲道:“你今日……真的和平時很不一樣。”

雲咎將下巴擱在她頭頂,沈默了片刻:“你覺得我怎樣更好?”

明曜怔了怔,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因為千年光陰的區隔,雲咎在她心中一直是兩種涇渭分明的模樣,縱然長著同一張臉,但不論是行事還是氣質,她都已學會將他們區別開來。

也是因此,當雲咎方才在她面前落了淚的時候,明曜才會感到如此不敢置信。

雲咎錮著她的動作格外用力,明曜被他的體溫悶得臉頰緋紅,扒拉了兩下才從他頸邊露出臉,她伸手抱住雲咎的脖頸,望著他黑潤的雙眼,心頭一軟,湊過去親了親:“我困了。”

雲咎怔怔看了她片刻,忽地輕笑起來,環抱著她一起側躺下來。

明曜確定雲咎是真的病了,她側臉貼著他的心口,耳邊是過於急促的心跳聲,簡直像是擂鼓。聽著那樣的心跳,她本以為他並沒有睡著,可過了片刻,明曜一擡頭,卻看見雲咎雙眼緊閉,呼吸平緩,哪怕她在他懷中翻了個身,也並沒有被吵醒。

這種情況,在向來警覺淺眠的執法神身上,是一定不會發生的。

明曜心中泛澀,又在雲咎身旁賴了一小會兒,才小心翼翼地擡起他環在她腰側的手臂,輕手輕腳地下了床。

明曜出了小院後便徑直往素暉的屋舍走去。他們的住所離得不算遠,但這一路畢竟沒有被雲咎的神力覆蓋,僅僅片刻,當明曜敲響素暉的房門時,便感到那種虛弱的反噬又一次籠罩了她的身體。

素暉開門看到她時表情並不驚訝,可當她意識到明曜的身體狀況後,臉色卻逐漸難看起來:“你……對神力的依賴已經到如此地步了?”

她拉著明曜的手往房裏走,讓她躺在貴妃榻,蓋上自己的披風,又從床頭取過一個燃著神火的獸骨小爐遞給她:“這些日子,融晞已經開始學著控制龍神之力了,這是她用神火做的暖爐,本想等你醒來就給你送去的。”

融晞是小龍神的名字,明曜驚訝於她進步之快,又感動她如此關心自己,伸手接過暖爐貼近了自己逐漸冰冷的身體。

片刻,明曜總算感覺那種疲憊的寒意消散了一些,她捧著暖爐,有些黯然地垂下眼,許久後才道:“素暉姐姐,我想知道,若雲咎繼續渡神力給我,會怎麽樣?”

素暉沈默了許久,才慎重道:“他……是如何跟你說的?”

明曜將雲咎今日突然的變化說與素暉,越說到後面,聲音便越發低下去:“素暉姐姐,他這樣源源不斷地給我神力,是否對自身也有損傷?招魂是我一意孤行之舉,如今我不該再讓他在我身上白費功夫了。”

素暉原本還蹙眉認真想著明曜的話,可聽到這兒,她連忙坐直身子擺手道:“你說這話,未免是太小瞧雲咎了。他畢竟是執法神,哪怕每時每刻都用神力養著你,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。”

“那他今日為何會突然起熱?”明曜撐起身,認真地望著素暉,“素暉姐姐,若您還是要替雲咎瞞著我,我這次一定……一定……”

素暉一驚,知道因為千年前的事情,明曜對她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幾分懷疑,於是越發加重了語氣道:“這次當真沒有瞞你!”

明曜細細打量著她的表情,神色卻變得有些古怪:“那之前,你摔門而去……又是為了什麽?”

“這事……你應該直接問他才對,”素暉聞言神色有些古怪,停頓了片刻,才糾結著望向明曜,“你不覺得……自己最近越發依賴他了嗎?只要他將神力渡予你,不論他對你說什麽,你都會難以自控地順從於他。”

明曜神情有些怔楞,雲咎給她輸送神力時,其實很少會對她提起什麽令她為難的話題,可僅有的幾次中……她確實能感到自己更從容直接地給了他答案。

明曜問:“所以……我那是怎麽了?”

“你有沒有聽說過蔓生咒?”素暉用神力在案幾上繪出了一株攀墻而上的藤蔓,她點了點那細嫩的植物,仔細地解釋,“藤蔓若要走向高處,得依附於高大的樹木或建築才行。我剛降生的時候,月隱峰很是荒涼,就連草木都十分嬌弱,難以生長,於是我創造了蔓生咒,將自己與月隱峰上的靈花靈草捆綁,好讓它們隨時依附著我的力量存活,並且只要我動用神力,就能夠絕對掌控他們的舉動。”

素暉望向明曜,艱難地開口:“後來雲咎因為西崇山沒有生靈降生,也曾向我討教過相關的方法,所以我……把蔓生咒的原理也告訴了她。”

明曜緩緩蹙起眉,只聽素暉又接著說了下去:“這只是一個養花種草的咒術,我從未在人身上用過,你說他如今起熱又性情大變,或許……也跟這件事有關。”

她有些愧疚地躲開了明曜的視線,低聲解釋:“我之前是氣急了……我沒想到,他竟然會將類似蔓生咒的術法用在你的身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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